第70章 有一个少年
妖族唯一的公主殿下,居然出现在这里!
殿内的人们神情震撼至极,伴着簌簌的衣衫磨擦声,尽数起身准备行礼。
“家母,大西洲长公主殿下。”
落落看着殿内众人,继续说道:“家父白行夜。”
随着这两个名字响起,大殿内的气氛变得更加压抑,紧张,沉默的仿佛死寂一般。
这两个名字代表着无上的权威与力量,这两个名字都在五圣人的行列里。
白帝城里这对夫妇,都是与圣后娘娘、教宗大人平级的人物。
南方使团的人们沉默无语,待他们看着落落身后的陈长生,脸色更是变得异常难看。
人们先前便注意到落落与陈长生之间的关系与众不同。
果不其然,落落看着南方使团众人说道:“家师陈长生。”
说完这句话,她回头看了陈长生一眼。
家父、家母、家师。
她是这样说的,便等若说,她把这三者放在相同的位置上。
和京都里有些人事先的想法不一样,落落进入国教学院并不是为了有趣的经历,而是真的要学习,她把陈长生视作家人和尊敬的长辈。
殿内的人们震愕无语,苟寒食的神情也变得更加凝重。
这个叫陈长生的少年究竟是什么人,居然能与白帝夫妇相提并论!
“请问,我家先生有什么地方比不上秋山君?”
落落看着南方使团众人问道。
南方使团众人无言以对,因为没法回答。
秋山君再如何天才,单从身份地位上来论,又如何及得上帝女之师?
落落又望向散席里先前那个大发谬论的寒酸年轻学子,挑眉问道:“为了对抗魔族,人类需要团结,南北需要合流,所以徐有容必须嫁给秋山君?就因为所谓大义,便要一个女子嫁给她不想嫁的人?”
那名年轻学子声音微颤说道:“难道不应该吗?”
“当然不应该!”
落落看着那人嘲讽说道:“那是我家师娘,你居然要她嫁给别的男人,我真的很怀疑你是不是魔族的奸细。”
那名年轻学子满脸涨的通红,很是愤怒,却不敢说什么。
落落望向殿内众人,说道:“大义名份?本殿下就是大义,我家先生天然便有大义在手,你们居然想用大义来威胁他,真是笑话!”
那名年轻学子想要解释些什么,但仔细一想,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顿时汗出如浆。
殿内也没有任何人敢反对落落的这句话。
因为要对抗魔族,人类需要团结,南方合流的进程应该加快,所以先前这名年轻学子才会说,徐有容应该嫁给秋山君。
但谁都知道,妖族与人类的联盟,才是对抗魔族的根本!
如果说对抗魔族是大义,那么维护妖族与人类之间的良好关系便是最大的大义!
按照这名年轻学子和某些无耻者的逻辑来看,既然落落肯定会代表妖族支持陈长生与徐有容之间的婚约,那么任何试图阻止这场婚约的人,都是在试图激怒妖族,都是想要破坏两族之间的联盟,那不是魔族的奸细又是什么!
难道为了人类南北合流的进程,便要得罪人类最坚定和最强大的盟友?荒唐!
没有人会这样选择。不要说此时殿内的人们,即便是教宗大人、南方教派的圣女,离山掌门,甚至是圣后娘娘,都不会承担这种责任。
大义?终究不过是利益,或者说权势,仔细想来,真的有些可笑。
那名年轻学子浑身被汗水打湿,直至此时,才看到自己隐藏在衣冠与大义名份下那些不得见人的心思。
他的脸依然通红一片,只不过现在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羞耻。
殿内鸦雀无声,很多人如这名年轻学子一般羞愧,不知如何言语。
苟寒食看着落落,神情很是复杂。
“但凡要些脸,这时候便应该离开,还在这里拼命挣扎有什么意思?”
唐三十六看着他嘲弄说道:“死心吧,你家大师兄秋山君娶不着老婆了……难不成,你现在还敢当众杀了陈长生不成?”
离山剑宗的弟子们都站着,听着这话,愤怒至极,纷纷握住剑柄,然后望向苟寒食。
苟寒食静静看着他,眼睛渐渐变得明亮起来,不显锋利,却更坚定。
秋山家家主从陈长生拿出那封婚书后,便一直沉默,直至此时,再也无法忍了,盯着唐三十六寒声说道:“汶水先生可好?”
唐三十六神情微变,道:“想拿我家老爷子压我?要脸吗你?”
秋山家是南方真正的千世大族,最在意的便是颜面,他作为汶水唐家的子弟,当然明白这一点,却是毫不客气。
今夜青藤宴多番变故,其实有数次机会,双方可以暂时缓解对峙之势,寻找到各自的台阶离开,但因为某些原因或者说对局势的错判,南方使团在这几次时机前都做出了错误的选择,以至现在进入如此尴尬的局面。
当前局面如此尴尬,除了上述原因,也要归功于唐三十六和落落连番的嘲弄与讥讽。
落落对小松宫长老等人奚落喝斥,是因为那些人对陈长生奚落喝斥在前,她最看不得这种事情,而且她的身份地位在这里,怎么做怎么有理。
唐三十六对小松宫和秋山家主这样的人物喝来骂去,却完全是因为他的性情。
无论按辈份还是别的方面,他都不应该有这样的表现,这样会显得太荒唐,太浪荡,太不羁。
不羁的不见得都是浪子,更可能是纨绔或者败类。
在很多人眼里,唐三十六的表现都很粗俗,很放肆,很令人不喜,很混帐,完全不像世家子弟,更不像天道院的天才少年。
但他偏偏就这样做了,因为他不喜欢这些人。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那就要骂。
这就是他的性情。
他是个十六岁的少年,真正的少年,看着春风不喜,看着秋风不悲,看着冬雪不叹,看着夏蝉不烦,他看着喜欢的才喜,看着厌憎的便烦,看着不公平的便叹,看到夕阳下的壮烈背影才会悲。
他喜欢独处,喜欢睡觉,就是不喜欢与人打交道,他有些轻微自恋,非常骄傲自信,活的无比自在,人世间的蝇营狗苟和他没有关系,看见不高兴的便要骂,看见喜欢的便要去亲近。
他就是这样的少年,本性如此,就算他不是青云榜上的天才,只是个在墙角根晒太阳的少年乞丐,看着乘辇经过的漂亮郡主少女,也会吹两声口哨,看着欺男霸女的富家少爷,也会偷偷踹两记黑脚,才不会管会不会被侍卫揍出满头的青包。
所以他在京都里没有什么朋友,除了陈长生,所以他在天道院里得罪了很多同窗,包括庄换羽,所以他很早便放话,如果遇着那个喜欢残害普通人的宗祀所的小怪物,就一定要把他废了,所以才会有后来他参加不了青藤宴前两夜的故事。
唐三十六就是这样的人,喜欢就是真喜欢,不喜欢就是真不喜欢,所以喜欢他的人会非常喜欢他,比如汶川家族里的老爷子,比如天道院的庄副院长,不喜欢他的人是真不喜欢,比如此时南方使团里那些愤怒的年轻人们。
他不在乎。
但有人在乎。
“放肆!还不赶紧向前辈道歉!”
一道声音从天道院的座席里传出来。
这时候殿内所有人都站着的,所以看不清楚是谁,直到片刻后,人们才知道,说话的人竟是庄换羽。
人们有些惊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训斥唐三十六,更不明白,为什么说话的人是他。
即便唐三十六的言谈有些粗俗可鄙,对离山剑宗与秋山家的前辈不够尊敬,但要教训天道院的学生,自有院长茅秋雨,场间还有庄副院长,怎么也轮不到庄换羽出面,虽然他是青云榜排第十的天才,但毕竟只是个学生。
更何况在当前局势下,茅秋雨院长都一直保持着沉默,庄换羽又凭什么训斥唐三十六?
茅秋雨转身看了庄换羽一眼,神情平静。
很多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庄换羽的身上。
庄换羽神情微变,他也不知道先前自己为何会脱口而出那句话。
但话已出口,如何还能收得回来,他紧紧抿着嘴,面色有些铁青,却依然盯着唐三十六。
他以为自己显得铁面无私,却不知在旁人眼中,已经很是失态。
庄换羽忽然失态的原因很复杂——今夜青藤宴来了无数大人物,便是他只能静坐席间,不敢放言,但谁能想到,平日里不被他放在眼里的唐三十六,却在众人面前侃侃而谈,放肆的厉害,这让他下意识里生出很多厌恶。
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落落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天道院里的传说,落回到现实里,原来依然还是传说。
他曾经想象过无数次与那位师妹的将来,在今夜骤然粉碎。
原来那位师妹……便是传说中的落落殿下!
那么无论他怎样奋斗,哪怕成为超越秋山君的天才,也不可能与她在一起了。
深深的失望与绝望,变成了愤怒——但那抹情愫,一直隐藏在他心底,从未告人,那么,今夜的失望与愤怒,自然也无处发泄。
便在这时,他看到了唐三十六,那是他平日里可以随意训话的师弟。
于是,便有了那样一句话。
殿内变得异常安静。
所有人都看着唐三十六。
先前离山剑宗的关飞白曾经喝斥过唐三十六放肆,唐三十六回了他一句放你妈的肆。
这时候庄换羽喝斥他放肆,他又会怎么回?
南方使团有些人的脸上流露出幸灾乐祸的神色,心想你们周人内部出现了问题,该怎么解决?
苟寒食看了庄换羽一眼,有些意外,微微挑眉。
关飞白看着庄换羽微微皱眉,有些不喜。
唐三十六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望着天道院的座席方向,那些同窗没有一人回应他的眼光,茅秋雨叹息一声,准备说些什么,庄副院长脸色有些苍白,看着他摇了摇头,欲言又止,似乎很是为难。
他沉默片刻后微涩一笑,说道:“真没劲。”
“确实挺没劲。”
一个声音在他身边响起。
陈长生看着他说道:“完全不像你平时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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