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汴州决战：慈不掌兵
毕竟，一个真正的莽夫，根本就不会去留意那些精心布置的细节，纵马持枪打到天边才是他们的最爱。
只有聪明，才愿意动脑子去考虑对方是否有漏洞，
只有谨慎，才会去用心观察那些细节，
只有细致，才会在观察到细节之后发现隐藏在细节背后的信息。
既然对手既聪明，又谨慎，还细致，那么如果真的只用“减灶诱敌”的策略，显然也是不够稳妥的。
毕竟真的和假的还是有区别的，哪怕做到以假乱真的程度，本质上也还是假的，一旦被发现是陷阱，不仅会前功尽弃，更有可能被对方利用，形成无法预知的危险。
所以，在使用“减灶诱敌”的时候，一定要给对方营造一个合适的场景，或者提供足够的额外信息，使得对方在判断上出现错误，或者，干脆在判断之前就有了足够影响判断的主观倾向。
就比如，昔年，孙膑就是利用魏军主力返回，在齐军撤退之路上布下了“减灶诱敌”之计，使得先入为主的庞涓错误的认为齐军已经溃散，才有了亡命追击，才有一了庞涓之死。
诱使河北叛军撕破伪装，渡河之后进攻汴州，同样是利用了叛军本身对汴州，对宣武军的贪婪，再加上一个明确的诱因。
至于现在，郭戎很清楚对方的目的：
首先，干掉自己和自己自己率领的这支兵马，从而消除背后隐患。
然后，安安稳稳的拿下汴州，彻底截断长安和江淮之间联系，与此同时，牢牢的将富庶的中原彻底掌控在手中。
最后，立足中原，西眺关中，南下江淮，占据大唐最为富庶之地，进而彻底拿下整个大唐。
这一点，是郭戎结合了自己，吴少雄、韩弘的观点，结合了李诵、李纯、长安的宰府们想法，再加上潜伏在魏博田季安府邸清虚子传递出来的消息，综合得出的结论。
而且从现有的战局中得到了验证。
事实上，从激烈的战局中，郭戎还确定一点，对方不仅目的明确，而且进攻和胜利的欲望也非常的惊人。
否则，对方也不可能扛着每天近万人的伤亡，和自己手下的兵马死磕。
而且，可以死磕七天，未必就不能继续死磕下去。
只不过，郭戎也知道，这种程度的死磕不可能永久性的持续下去，士气是有极限的，忍耐力更是有极限的，真无限压榨下去，叛军自己崩溃仅仅是一个时间问题。
如果对方不想自己直接崩溃，在正面勐攻的同时，肯定要尝试其他的思路。
事实上，在进攻兴盛营地的同时，叛军也派出了斥候和少数兵马，开始向两侧延伸探路，而且和坚守小寨的宣武-淮西军进行了交锋。
只不过，因为对方试探的兵力本身不足，再加上宣武-淮西军的准备比较充分，体系比较完备，所以叛军没有占到便宜而已。
郭戎可以断定，在正面无法突破的情况下，对方接下来肯定会把两翼作为的新的突破方向，自己减小两翼的兵力，自然是顺应了对方的计划。
盯着地图看了半天，确定了自己的思路和推断之后，郭戎将自己的目光重新转回了中央位置，兴盛营地附近。
两翼的营地兵力减弱，确实会给对方增加信心，但是也只能是增加信心而已，并不能直接带来胜利。
因为，在郭戎的刻意布置之下，整个战场东西方向上，兴盛-代村-朱寨三座大营依次分布，形成了防守的核心。
同时，以兴盛-代村-朱寨为中轴线，向南北两侧的侧后方平行延伸出数座小寨，形成了总共三层体系。
事实上，在兴盛营地之外，还有第四座独立的大营，只不过那一座营地是叛军抵达之前何芒临时决定的修建的，修建完成的时候，叛军已经抵达，根本就来不及向两侧延伸，是一座事实上上的孤立营地。
也正是因为孤立，得不到其他方向的支援，所以长缨军整整一团的战兵几乎全部战损在了那里。
兴盛-代村-朱寨中轴线的两侧，数座小寨延伸出去的距离超过十里，这就导致，整个战场南北两端的实际距离超过了二十里。
看起来没什么，但是，这二十里本身就成为了战场上的巨大障碍和困难。
若只有三五里，还可以通过旗号、号令、战鼓、军号方式进行里联络，但是距离一旦达到二十里，所有的联络和指挥方式将彻底失去效果。
尤其是在郭戎刻意营造下的，以军寨为中心的战场之上，叛军完全等同于被分割到两个完全不同的战场上。
所以，对方可以选择通过两侧分散压力，寻找出路，但是战场最中央的中轴线才是最适合展开兵力的地方。
所以，作为战场最前端的兴盛营地，才是最为重要的的核心点。
虽然，对方也可以凭借兵力的绝对优势从三个方向同时出击，但是这无疑也给了自己一个各个击破的机会。
当然，郭戎很清楚，这个所谓的各个击破的机会只是理论上的，自己手头的兵力比起对手还是太少了，而且纯平原的地形也不适合发动阻击战。
否则，郭戎也不会选择，利用自己仅有的专业工兵的优势，在广阔的平原上设置大量的营寨，从而在最极端的情况下使用空间换时间的方式。
确定好了两翼的对策，郭戎一边盯着沙盘是代表兴盛的红点，一边思索自己现在做需要的时间。
自己从中牟来到朱寨用了整整两天的时间，而这两天的时间，也足够驻扎在中牟的韩湘所部，在原阳县集结的莫灵均所部抵达汴州了。
只是，郭戎不知道对汴州附近叛军的突袭战的实际打响时间。
虽然有可能抵达的同时发动突袭，但是也不排除会在汴州敌军之外休整一个晚上，第二天清晨，整装待发之后，再对对手发动勐烈的攻击。
如果是郭戎自己直接指挥的话，郭戎不会选择在夜晚急攻击，郭戎甚至会刻意的保持隐秘，等到第二天再以绝对的优势，一波彻底击溃。
只不过，真正指挥汴州战事的并不是自己，而是韩湘，在不清楚汴州具体情况的情况下，郭戎只能按照对自己不太有利的推测，进攻会发生在明日的白天。
如果一切顺利，一波进攻直接将围困汴州的叛军击溃，那么溃退的叛军会在莫灵均、韩湘甚至死守汴州城的韩弘所部的驱赶之下，向自己所在的战场方向而去。
正常来说，一天的时间，最慢不会超过两天。
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算，叛军收到后方受到袭击，营地失守，后军覆灭，粮草损失代价的消息的时间，最短可能只有两天，最长也不会超过三天。
按照这个时间的推算，自己需要在两天之后，让叛军的进攻达到最高峰！
想到这里，郭戎不得不苦笑道，问题看来又回到了这里，郭戎的目光所在地，兴盛大营。
一定要找一个对方不会怀疑的方式，让对方合情、合理，合规，合适的拿下。
思量良久，直到完成了自己任务的折牧雨兴冲冲的冲到了郭戎身边。
“头儿，我已经告诉莫中郎了，他已经在安排人手了，等我们到了，他们应该也已经准备就绪了。”
听着折牧雨的声音，看着折牧雨兴奋的神情，郭戎默然，没想到还是到了这一步。
十几息之后，郭戎下定了决心，带着折牧雨，黄汉铠等人，走出了中军大帐，翻身上马，直奔已经鏖战了整整三天的兴盛大营。
从朱寨到兴盛，不过十几里的距离，等到郭戎抵达，兴盛大营的空地之内被数团熊熊燃烧的火焰点燃。
在火光的照耀之下，已经鏖战了三天的兴盛大营中的一切，都展现在了郭戎的面前。
大营的边缘，构成营地的栅栏已经只剩下了个半数左右，至于空缺的地方，则被长缨军的将士，用提前用准备好的沙袋，或者被一排排的尸体补全，保持了基本完整。
在栅栏之内的位置，则被整整几十架八牛弩和投石车占满，就在郭戎抵达的时候，还有后勤兵在一刻不停的为这里运送送八牛弩的重型弩失，和投石车使用的石弹。
根据郭戎的目测，能欧使用的八牛弩还有大概四十多架，投石车则还有二十多架，比起郭戎印象中预留的数量只有六成左右，剩余的自然都是在白天激烈的战斗中损坏。
再向内的空地上，则或者站着、或者坐着、或者躺着，总之以各种形态排列，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的盯在了自己的身上。
郭戎从战马上跃下，一步一步的向着空地中间走去。
从长缨军队列的方向，一名重盔重甲的身影同样缓步向郭戎走来，很快，郭戎认出了向自己走来的人——蒙乾。
只不过，此时的蒙乾脸上挂上了两道深深的刀疤，身上的盔甲缺失的不止一半，残存的甲胃上面被暗红色的血污所充斥。
如果有什么是不变的，那只有蒙乾那挺直的腰板，坚定的步伐，坚毅的眼神，以及那沙哑但是不失威武的声音。
“禀报大将军，根据大将军的命令，宣武-淮西军已经全部撤离，兴盛大营防务完全移交我长缨军！”
郭戎点了点头示意蒙乾可以继续，而后，蒙乾用沙哑的声音继续大喝道。
“禀大将军，长缨军步兵一团，步兵二团，器械第三营，……，第四医疗队，炊事兵连，集合完毕，请指示！”
“蒙乾，现在大营之内，总共还有多少将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