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张良计！
隐藏属于自己的目的、战略、部署，探查属于对方的目的、战略、部署就是双方破除迷雾的过程。
陈宏志想尽各种办法隐藏自己的战略，隐藏自己的目标，甚至隐藏自己的存在，可以说陈宏志成功了一大半。
只不过陈宏志终究还是贪心了！
郭戎敢打赌，淮西只是陈宏志的一步闲棋、一步冷子，目的是成为一颗埋伏在大唐财税腹地的定时炸弹。
只不过陈宏志走闲棋、布冷子的功夫远远不是后世共和国的周公能比拟的，他的一步闲棋成为了他最大的破绽。
如果不是淮西出了意外，如果不是吴少项、吴少雄两兄弟最终选择彻底倒向朝廷，倒向大唐，从而说出了隐藏在背后的真相，郭戎恐怕做梦也想不到在暗中策划这一切的竟然是陈宏志这个消失了整整四年的家伙。
当然，这也不是陈宏志的错，毕竟陈宏志是潜伏在暗处的，自己在明处尚且不能将全局彻底掌控，一个在暗中的陈宏志如何能将所有的东西掌握在手中。
虽说陈宏志所做的一切没有超脱俱文珍的影子，但是华夏自古以来也不过是各种轮回罢了。
反过来说，借助了曾经俱文珍留下的庞大网络，用四年的时间，串联出这样一个大场面，陈宏志也可以算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而且，陈宏志也不是没有做过后手，现在整个辽东、河北乃至整个山东的变化既是陈宏志的应变，也未必不是陈宏志为了隐藏真实目的的烟幕弹。
只不过，陈宏志的干爹俱文珍比起和郭戎亦师亦友，亦君亦父的李诵还是棋差一招，因为郭戎根本就不需要知道陈宏志的安排，仅仅知道了陈宏志的目的就够了。
醉卧美人膝，权掌天下事，可是说是每个男人的终极梦想。
作为一个不完整的男人，虽然陈宏志就算卧在美人膝下也没什么卵用，但是他还可以权掌天下事的。
陈宏志可是俱文珍实际上的继承人。
在长安发动叛乱，在兴庆宫之下，前一刻距离“权掌天下事”只有一步之遥，下一刻就变成了丧家之犬。
这种巨大的落差之下，陈宏志没有疯掉其实很让郭戎佩服，但是郭戎不认为陈宏志属于那种心胸宽广、豁达开朗之辈。
随着梦想彻底破灭，郭戎相信，对于大唐恨之入骨才是陈宏志等人的正常反应，得不到的就要直接毁掉是陈宏志等人的目标。
“举世攻唐！”
想到这四个字，想到为了这四个字陈宏志所做的努力，再想到侦察兵探查到的陈宏志现在惨兮兮的样子，郭戎不经意间叹息道。
“整整四年了，如此的阴魂不散，也真是难为了陈宏志了。”
“将军，您说什么？”
对手的最终目标已经展现在了自己的面前，这就意味着笼罩在大唐版图上的战争迷雾被揭开大半，郭戎长久以来的不安消散了大半。
听到来自吴少雄茫然的询问，郭戎的思绪从陈宏志的身上被收了回来。
迷雾是解开了，但是问题还在，陈宏志的阴谋还在，举世攻唐的态势还在。
现在郭戎最为担心的就是两点。
第一，北上的李愬。
在展开完全动员的情况下，河北三镇拥兵至少三十万；
来自于辽东各民族入侵辽东的乱军，以及辽东乱局发生之后随之发动叛乱的唐人叛军人数也绝对超过十万；
新罗、百济，再加上灭国百年之后借助乱局重新复国的高句丽，三国组成的联军总人数超过十万；
还有数目不详的来自渤海国的靺鞨人、从东渡海而来的倭国人……
简简单单把数字罗列一下，包括辽东在内的整个河北道，可以成为李愬所部敌人的军队超过了五十五，而李愬手下那支以禁军后背兵为核心组成的河北军只有两位多人，就算加上临时征召的辅兵，满打满算也不超过三万人。
如果是防守战也就算了，关键李愬是主动出击，孤军深入敌人的地盘。
从整个大唐或者整个山东的战局来看，在叛军没完全做好准备的时候，李愬率军主动出击绝对是一步好棋。
不管陈宏志到底怎么想的，怎么计划的，为了继续隐藏目的，叛军都不敢在李愬进入辽东以前动手，这就意味着冒险孤军深入的李愬，为自己争取了至少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的时间在如今的战局之下是弥足珍贵的。
然而，在满是敌意的土地上，以两万多人，面对数量惊人的对手，这种级别的对抗，哪怕战神韩信再世，杀神白起复生，武圣孙武诈尸，恐怕也很难保证自己能有一个全尸，更何况李愬了。
对于战局有了宏观了解之后，郭戎现在根本就不敢奢求李愬还可以再多做什么。
郭戎只希望李愬能够早一点和于谦统帅的长缨军侦察兵汇合，早一点明白自己的真实处境，找一个地方坚守到自己率领兵马抵达。
至于第二点则是胶东李师道。
原本郭戎对于胶东李师道仅仅是怀疑而已，自己亲率偏师绕路前往胶东仅仅是处于防止意外的考虑。
然而现在怀疑已经在吴少雄这里得到了证实，这也就导致自己从目的到策略都必须进行调整。
参与了叛乱但是并不是叛乱的主力，参与了反贼们在幽州的密会但是派去的是自己的亲信，进入了倭国但是却秘而不宣……
如果说河北三镇，刘总、王承宗、田季安是摆在明面上的棋子，
辽东诸族是被忽悠出来做诱饵注定沦为炮灰的傻子，
渤海、新罗、百济是准备趁火打劫的强盗，
东瀛的小鬼子们是贼心不死的悍匪，
陈宏志是一切幕后的推手，
那么郭戎感觉李师道就是潜伏在暗处，最狡诈，最危险随时准备择人而噬的那只恶狼！
郭戎现在有种后怕的感觉，如果不知道这种情况，带着偏师进入了胶东，就凭借手头这两个团不到七千人的兵马，未必就能够在李师道占得到便宜。
郭戎所担心的不是别的，平卢镇被肢解变成了胶东之后只留下了少部分力量，遗留下来的胶东军不过两三万人，而且还要分布在四州之地，确实算不上什么太强的力量，但是不代表李师道手中就不能有别的力量。
于谦从辽东传回的消息中，新罗、百济已经有了倭国武士的身影，胶东方向的消息还没有传来，可是谁也不敢保证李师道不会把倭兵引入胶东。
在这个时代，郭戎尚且没有和倭国交锋的经验，但是唐军是有和倭兵交锋的经验的，白江口双方可以爆发了一场大战。
最终倭国被大唐水师狠狠的揍了一顿，四万多倭军被一万多唐军打的抱头鼠窜，老老实实的派了一百多年的遣唐使。
根据郭戎从兵部调取的资料，参战的唐军将领包括刘仁轨在内对于倭兵的评价基本是相当一致的：
这些来自倭国的小矬子们矮小，装备差、战斗力一般，但是悍勇、顽强、不惧生死。
关于军队的数量和质量，郭戎从范希朝和韩弘的口中听到过差不多的判断：
兵贵精而不贵多，但是这是有条件的，但是如果精锐的数量太少，而杂兵的数量太多，精锐真的会被在无限的消耗中被消耗殆尽。
倭兵的战斗力确实有限，但是这些一根筋的狼崽子万一被李师道武装起来了呢？
如果真的有好几万倭兵，在没有足够准备的情况下，自己这几千人真就不见得不会吃亏，到时候万一被来自倭国的蚂蚁咬死了可就太亏了。
李愬那边郭戎是无能为力，但是胶东是自己必须解决的，郭戎随即开始考虑自己可以从哪里调来新的兵源？
如果不知道对手是陈宏志，不知道对方确实是举世攻唐，郭戎可以考虑，但是现在，长安方向，郭戎是一个兵，也不敢再抽掉了。
吴少雄清晰的说明了陈宏志的最初计划，辽东和吐蕃两翼，丰州的任迪简中路突击，思路清晰明快，长安可是大唐的中枢，也是命门，郭戎要承认这是个好计谋。
某种意义上说，陈宏志这一手也属于韩弘刚刚给自己演示过的阳谋！
任迪简已经在悄然间被干掉了，但是陈宏志既然欲灭大唐而后快，发起了举世攻唐，虽然郭戎相信陈宏志绝对不会只安排丰州一手。
郭戎不知道陈宏志到底有什么后手，但是郭戎知道一点，长安失陷是不可接受的，在长安留下足够的兵力，确保长安的安全，绝对是正确的。
至于后手，被削弱的勋贵有可能，不安的藩镇有可能，甚至就连被李诵、李纯厌恶打击的光头们都有可能……
但是郭戎知道一点，只要有十万新编禁军在长安，别说小部分敌军偷袭，敌军就算有百万大军，也绝对不可能攻破长安。
长安方向不行，那么正面吸引河北以及天下人注意力的东征平叛军的主力方向，显然也不能随意抽调。
否则一旦被叛军发现了异常，明白了自己准备不足，很容易将郭戎苦心营造出来的局面破坏。
陈宏志一旦确定自己的虚实和目的，弃置李愬于不顾，直接扇动三十万河北军倾巢而出，后果不堪设想。
当然，剩下的还有宣武军。
说实话，在编制和力量上宣武军都是足够的，韩弘也几经将自己的利益和朝廷绑在了一起，但是他们显然也不适合进行大规模的抽调。
一方面，宣武军现在的力量已经被抽调一空。
在北方，根据郭戎的请求，已经被派出用于威慑魏博、成德。
在南方，四万宣武军正在和淮西军进行对峙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天下，如果郭戎敢抽调这部分力量，就等于将自己希望遮蔽的关于淮西军投降的消息传播出去，后果同样不堪设想。
到了这儿，郭戎发现自己可选择的余地已经几乎没有了，唯一有能力而且现在就可以调动的，就只有刚刚战败的这几万淮西军兵马。
事实上，淮西军的素质还是相当不错的。
在战场处于逆境、军心动荡、全军濒临崩溃之下，在吴少项的指挥下，竟然能够一定程度恢复组织，而且险些组织起反击。
郭戎知道，能做到这一点，其实已经超出了绝大部分其他势力。
分析了现有的状况和处境之后，一个完成的思路渐渐的浮现在了郭戎的脑海中，只不过……
“吴先生，我记得你说过淮西军的战兵尽数是由令兄亲自训练出来的，这部分人战斗力其实相当不错，而且对令兄颇为忠诚。”
“正是！”
“那就好，先生指出的信息沟通没问题，今天晚上我就会写信，将情况送到长安，只不过令兄前往长安的时间要往后推迟一下了。”
“将军，难道出什么意外和问题了？”
可见，刚才这一会，郭戎的思绪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这变化之反常甚至让吴少雄产生了微微的不安。
“先生不需要担心，这一切对令兄无害，只不过现在突变的局势使得有一些事情我需要吴司空的帮助。”
“将军请讲！”
“主要是淮西军……”
郭戎刚刚说出自己想法的时候，吴少雄有些迷茫然。
但是，从推断到目的，听着郭戎完整的陈述之后，吴少雄不得不承认，郭戎所说的是现在唯一一个，直接可以实现拿来即插即用的方法。
而且这要实现这一个方法，确实需要自家兄长的配合，仔细思量前因后果以及带来的影响之后，吴少雄给了郭戎一个肯定的答复。
从吴少雄这里得到肯定，郭戎安心不少，派人好好照料已经非常疲惫的吴少雄之后，郭戎将自己关于淮西军的计划进行了修正，随即前往寻找韩弘和吴少项的身影。
按照刚才的情况，此时韩弘和吴少项两位大帅应该在进行切磋，而郭戎很好奇两位大老级别的人物到底会打成什么样子。
然而抵达之后，郭戎发现，在他的认识中，应当打的是头破血流的两个人此时正坐面对面在一张桌子的旁边，两眼相望，四目相对，每个人举着一个酒坛。
“吨！吨！吨！”
“吨！吨！吨！”
睁大双眼，看着两个人在疯狂的朝自己的嘴里灌酒的家伙，郭戎是一脸的懵逼，嘴上没说，但是心里已经开始开骂了。
这两个老不死的，闹了半天，营造那么大的架势，最后竟然跑到这里来喝酒了！
你们TMD直接说想喝酒就是了，老子军中虽然禁酒，但是你们又不是我长缨军中的人。
“头儿！头儿！头儿！”
看到郭戎来到，看热闹看的正过瘾的折牧雨直接大喊。
“你不知道，这这两个人简直就是两个酒桶啊，就这不到半个时辰，每个人喝了快五坛酒了。”
看了看旁边空空的坛子，郭戎是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