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0章 大争之世,唯论强弱存亡
吕武在“新田”见了韩须、箕襄等一众韩氏的族人,没有干出杀人子嗣的事情,好言安慰之后让他们暂时前去“长安”住下,等候下一步的安排。
韩须是韩起的嫡长子。
箕襄则是韩无忌的嫡长子,他顶了箕氏家主的位置,算是一种过继式的别出,成为小宗之主。
当然了,“箕”这个地方很早之前就归了吕武,后来作为大宗的韩氏则是依然保留小宗箕氏,封地却不再是“箕”地了。
在过去的一年里,原本只是楚国和范国的大战,随后各自摇人让战事进一步扩大,搞到后面互相背叛又各自相攻,发生的众多事情真心令天下人看得眼花缭乱。
其中,韩国背叛汉国在天下诸侯看来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他们纳闷的是韩起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就敢背叛汉国,以至于落得不到四个月的时间被汉军攻夺三分之二城邑的下场。
韩起的悖盟真不是一件令人无法理解的事情,汉国没有对韩国开战,可是汉国一再获得韩国的城邑,韩国的山川地势全面对汉国洞开,汉国怎么又可能不给韩国一种芒刺在背的威胁感呢?
在各诸侯看来,汉国与韩国结盟又背叛算是一种狗咬狗一嘴毛,谁死了都是一种活该。
他们最为在意的是中行吴喊着救援韩国,真正干的却是谋夺韩国城邑的肮脏事,认为中行吴的这种做法太过于卑鄙无耻,所作所为称得上是诸侯的公敌了。
老实说,中行吴那么做的危害确实很大,那么一搞之后,以后谁跟谁结盟都会互相小心提防,势力范围不再可能任由第二方的军队过境,喊援军也变成了一种需要深思熟虑才敢干的事情。
要说中行吴那么干之后起到了什么贡献,大概就是让诸侯对势力范围有更明确的概念,少不了要公示哪哪和哪是自己的地盘,埋个界碑什么的之类。
吕武在“新田”也接见了中行喜,拒绝了中行吴邀请前往少水边上见面的请求。
汉国东出的步骤被打乱,很多事情需要吕武进行即时的调整,哪有闲工夫去跟中行吴假惺惺演戏?
这一次攻夺韩国三分之二城邑,必须说是韩氏玩“取而代之”出现的恶果,导致非韩氏公族在抵抗汉军入侵并不尽心尽力,甚至很多韩国的贵族没有等来汉军兵临城下就先行派人前往投降了。
韩氏取代曲沃一系并不名正言顺,再来是韩国没有展露出什么霸主之资,相反刚刚建国就显露出了颓势。
晋国才灭亡多少年?别说是老一辈,即便是新生代都无比怀念曾经作为霸主一员的荣光。
他们的认知中汉氏子姓也是晋国的一员,韩氏无法给予他们作为霸主国一员的骄傲和各种福利,投奔汉氏子姓并不是一件什么背叛的行为,无非就是换了一位带头大哥而已。
那种心理不独韩国的贵族有,汉国、范国、荀国的非公族贵族其实全有。
所以从某种角度上来说,韩国那些贵族干脆利索的投降,投降之后也没有将自己当做外人,一下子给吕武的心里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说到底,老一辈的人还没有死光,不是那种汉氏、范氏、荀氏和韩氏各自持国上百年后的阶段,新生代生长在各有一国的环境下,忘记了百年前同为晋人的曾经,哪怕没有忘记其实也不会当一回事。
“现在是谁强势就得人心呗?”吕武刚接见完投降的韩国贵族,有了更清晰的明悟。
吕武目前在哪?他原本在“虎牢”统筹,后来去了“新田”进行一些必要的处置,然后再一次来到了“虎牢”这边。
作为晋国曾经都城的“新田”对一些“老人”有着很重要的政治意义,韩氏取代“曲沃一系”之后有给晋公室留了封地,却是将姬彪养在了“新田”进行控制。
吕武在“新田”见了姬彪,重新将“绛”还给了姬彪作为封地,也算是对得起曾经作为晋国之臣的经历了。
这么一个小小的举动影响却是很大,首先是怀念晋国荣光的那些贵族,他们觉得吕武是一个怀念旧情的人,再来就是各诸侯认为吕武至少还愿意遵行礼节,然后就是韩氏变得更加像是乱臣贼子了。
当然也不是没有隐患,比如可能会让有些头脑不清醒的贵族想搞“复辟”,只是相较于隐患而言,吕武觉得利大于弊。
在吕武重新来到“虎牢”的消息传开后,率军驻扎在“荣泽”附近的韩起派人前来邀见。
吕武没有接见韩起的使者,只是让梁兴出面与之接洽。
“韩王愿割土求和,再请我王互盟共讨于荀。”梁兴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看上去很奇怪。
汉军已经控制了那些城邑,当地人对汉国的统治并没有反抗情绪,足以证明汉国统治那些城邑并不存在什么大的困难。
现在,韩起想用服输讨回一些城邑,再用割土的方式求得汉国帮助韩国对荀国展开复仇?
看着好像是韩起的脑子坏了,实际上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韩起玩得是春秋的规则,也就是投降输一半,再让韩国成为汉国的附庸。
“且先使韩王发布讨伐荀国檄文。”吕武毛病了才答应投降输一半。
梁兴答应下来,复又说道:“范侯遣使节而来,询问王上何时撤军?”
当前汉军控制了“虎牢”,也就是将范国直接一切两半,很现实的是汉国并没有攻打“虎牢”以北的范国城邑。
就是吧,汉军已经将“原”、“台谷”等一些范国之前赠送给韩国的城邑给占了,直接让汉国的疆域扩展到了“温”边上。
撤军?吕武为什么再一次来到“虎牢”这边?除了韩军和郑军驻扎在“虎牢”南边之外,“虎牢”所处的位置也决定了挥军向东就能威胁到荀国。
所以,吕武进行动员夺取了韩国三分之二的城邑,当前有三个“师”和三千骑兵驻扎在“黄父”附近,有两个“师”驻扎在了“断道”,其余一个“军”又两个“师”以及三万骑兵都在“虎牢”了。
那些并不是吕武动员起来的全部兵力,刚刚攻占的区域都在要道屯有驻兵,同时三戎之地那边还有两个“师”和五千骑兵。
如果有必要的话,吕武其实也能对刚刚从韩国那边改换门庭到汉国的贵族进行征召,大约是能再凑出两个“师”左右的部队。
以为三个“军”又一个“师”和三万八千骑兵,没有算上出征“汉中”的三个“师”,他们就是吕武能够动员兵力的极限了吗?那肯定不是。
汉国执行了新制度,那是一种比曾经晋国更军果主义的制度,不过日子了为前提,以汉国约五百万的人口动员出七八十万数量的大军,绝对能够做到的。
要是这一波能将得自韩国的三分之二城邑吞下去,汉国应该是能增加四十万左右的人口?那样汉国的总人口应该是接近五百五十万了。
吕武说道:“如需会盟,韩王、荀王、范侯、宋公、郑侯,皆可来也。”
现在真的不是汉国大举东出的好时机,别看一波吞了那么多的城邑,实际上是打乱了吕武的很多部署。
首先,长渠还有三分之一左右没修,保持原有的人力物力投入,怎么都还要修两年。
再来是,汉国修栈道,梳理“天池水泽”,并且攻占“汉中”之后正在图谋巴蜀。
虽然说两线用兵是兵家大忌,其实也看两线是怎么个用兵方式。
巴蜀那边撑死了也就拖住汉国不过超过一个“军”的兵力,关键在于会让攻占巴蜀的时间被拖得比较长,或者因为汉国高层的注意力不在那边,导致出现战败的可能性。
“我需要时间……”吕武对这个认知很清醒。
韩国名存实亡了对不对?汉国却是没有宣布灭掉了韩国。
然后,汉国现在有那个能力夺取范国“虎牢”以北的城邑,一样没有付之行动。
吕武太清楚疆域的扩张是怎么回事了,并不是短时间内疾速扩大地盘就是好,讲究的是能不能有效消化再为己所用。
“郑失其土……”吕武看向梁兴,接着往下说道:“范、韩皆可居之。”
归还城邑给韩起是没有可能的。
韩起还想有自己的国家,跟范国和郑国挤一挤吧?
子产玩忽悠大法有了一支大军,后勤供应则是仰仗楚国,一旦失去楚国的粮秣支持,分分钟大军四散。
范国现在半死不活,没有实力来保证自己疆域不变,他们需要时间来整合内部的力量,该受的委屈就必须忍着。
当然,那些是吕武自己的盘算,能不能成事非常不好说。
梁兴觉得自己就是再能说会道,中行吴、韩起、范鞅、子产、子佐也不会是傻子吧?
吕武说道:“苟且罢了,无需事成,延时为上。”
短短时间之内风云变幻,吕武不相信只有自己应接不暇,实际上被卷进来的各个诸侯脑子肯定更乱。
吕武想了想,说道:“你还需奔走列国,唯重齐国。”
成体系的纵横术还没有出现,以前梁兴干的活其实已经有点相似的影子了。
有些事情就是不为个人的意志而左右。
吕武想要尽可能地拖时间,着实没有想到范鞅会将韩起带进“虎牢”来到自己的面前。
算不上什么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只是一时间相对无言而已。
韩起的胆子也算是大,敢进“虎牢”来见吕武。
在韩起进“虎牢”之前,其实吕武已经事先知情,多少算是有一些心里缓冲了。
“坐罢。”吕武能怎么地?干掉送上门来的韩起吗?
范鞅眼观鼻鼻观心地坐下,看了一眼韩起,又看向吕武,说道:“未先请谒,请叔父恕罪。”
吕武不搭理范鞅,看着韩起问道:“为何叛我?”
那什么,是汉军先攻击的韩军,还顺带连郑军一起揍了,搞得还想掩饰一下的韩军和郑军,不得不合流抗击汉军的攻势。
只是吧?韩起现在面临的情况是实力不如人,他跟子产的联合也是一件既定事实,不辩解可能还能谈,一辩解说不定就要被赶走了。
吕武根本没想让韩起回答,继续说道:“事已至此,如言谈城邑归属,且待荀王来此。”
连裤子都输了的韩起敢来见吕武,家底看起来很厚的中行吴未必敢。
中行吴想见吕武是在会盟环境之下,也就是双方带上认为可以自保的兵力,再在天下人的瞩目下进行聚首,才不是玩孤身赴会。
韩起发现自己事先酝酿的话变成笑话,一时间一再欲言又止,就是一句话都讲不出来。
吕武看向范鞅,说道:“寡人暂管‘虎牢’为防楚军复来,亦观荀军是何动向。”
关于楚国出现弑君夺位的消息,暂时还没有传到他们耳朵里。
倒是中行吴带着大约两个“军”的兵力在“宁”附近,一旦向西北就能进军汉国势力范围,向西则是逼近“虎牢”。
那个“宁”其实是范国的城邑,也就是中行吴没有征得范鞅的意见就率军入境了。
范鞅问道:“叔父,能否使我军过‘虎牢’南下?”
什么鬼?
自从“虎牢”落在汉军的控制之下后,范鞅什么时候派人去了“虎牢”北边调兵?
不是范国再也无法联络“虎牢”北边的贵族,纯粹是汉国没有窥探到“虎牢”以北的范国贵族有汇流集结的迹象。
吕武短时间内思考了很多,应道:“自无不可。”
来呗。
范鞅还能集结多少兵力,哪怕数量超过汉军在“虎牢”驻扎的一个“军”又两个“师”以及三万骑兵,质量方面也绝对没得比。
达成某种试探目标的范鞅明显松了口气,看向韩起说道:“叔父自可逗留范国。郑君桥与我是敌非友,不可留也。”
吕武眉头一挑,心想:“有意思,借我来压韩起。”
现实就是那么种情况,范国除非愿意归还郑国城邑,不然跟郑国根本不可能存在和平。
就是因为这么的错综复杂,才会让吕武认为可以拖时间。
毕竟,他们想联合,一些尖锐矛盾该怎么理清楚?事实上也不可能理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