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拉锯（1）
“——敌袭！”
建炎二年十月十三，黎明降临之前，随着一声凄厉的警讯划破荥水夜空，金军攻势正式展开！
完颜宗翰亲自坐镇，大股金军在夜幕掩护之下汇成可怖的铁流，同时向宋军荥阳城下南、北两处营寨群发起突击！这位大金西路军战神，极其罕见地一次性投入超过二十个猛安，以完全的重甲步军阵列，向宋军发起一场拔寨之战！
此外，他还另遣完颜银术可领了一支骑军，远远迂回到宋军后背，打算卡住韩世忠的补给通路，以加速这支战斗力相当不弱的宋军崩溃……
一时之间，荥水十里连营，几乎处处是喊杀之声与连片的火光!
完颜宗翰的眼光毒辣，他在荥阳南北两端各自选择了一处作为支撑点的军寨进行强攻，部署上也是南轻北重的配置。南面不过是寻了一员万户压阵，而北面，完颜撒离喝这员宗室大将都被他赶到锋线之上，他自己则亲自压阵，调度兵马，看起来就是决心在此打破宋军的防线支撑！
夜幕之中，金军忽地点起火把，如黑色潮水上燃起了火焰的浪涛，他们投入重兵的地方，那些作为突击矛头的精锐谋克以步弓重箭为掩护，轻易击溃了宋军的警戒兵力。而后顺利地搬开鹿砦、覆土填壕、扯倒栏栅——他们第一轮攻势就在营寨上打开了十几处突破口，大队兵马在谋克们的带领之下呼啸着突入。
乱军里，宋军哪怕对这一战做了充分的准备，一时也分辨不出金军主攻方向。
第一条栏栅的失守几乎就在瞬息之间！
已经突入到宋军营寨之中的金兵清一色的重甲长兵，他们在各自谋克的率领之下，自觉地排出若干百人左右的方阵，就在这混乱的火光中结阵而战。
而他们当面宋军，虽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却还是在各级都头、指挥使的指挥下努力稳住阵脚。
“直娘贼！如何叫金狗突了进来！结阵！结阵！跟老子——反击！”
……荥阳北面军寨中，到处是反应过来的宋军在零散反扑，一员摧偏军的指挥使大约汇集了三百多兵马，拼了命地向一处破口运动过去，可是在半路上便遭到两支金军的左右夹击！宋金两军皆是重甲，双方对撞在一起，而后便是以大斧重锤彼此招呼，黑暗之中血肉横飞，接触线上的甲士成排的倒下，可那之后还有更多的兵马在向上涌动！
这临时集结起来的宋军方阵，乱战之中一下子就成了最明显的目标。突入的金军不自觉地都向他们这边扑击上来，将这一阵宋军死死围住！短时间内便让他们死伤惨重！
“金狗全是重甲！兄弟们死拖在这里！指挥你快去寻统领，叫他调神臂弓来！”战阵之中，有甲士抽空大吼道。
“都这等时候了！哪里还退的下去！一起死在这里罢！”
他们的指挥使却是瞧也没瞧，劈手夺下一柄铁骨朵，继续朝着破口之处冲杀。
可这乱军之中，饶是他甲胄坚实，也免不了连遭重创……最后时刻，他狂吼着，带着几十残军朝着一员重重甲士护持下的女真军将发起冲击。只是他们这些残军，这时已是强弩之末，轻易便被那军将的亲卫挡了下来……
此时，那指挥使周遭已没有兄弟袍泽，他手中铁骨朵被打飞出去，腿上也挨了重重一刀。可却倔强地在尸堆上撑着身子，对着那女真军将怒目而视……
“撒离喝？”
栏栅之后，大金宗室重将完颜撒离喝此时居然就在第二阵中。
他同样披着双层重甲，在几十亲卫护持下踏入这片战场。却没想到，一上来就见识了这等疯狂的决死冲锋。震撼之余，他与那宋人军将对视一眼，只觉得对方的目光如刀，让他心头为之一凛……
“撒离喝！”此时他身旁两员亲卫已将那宋军军将制住，他们看着自家贵人，也不知该不该一刀将这宋将了结。
“杀了！”完颜撒离喝似乎这才反应过来，一挥手，看也不看，大踏步地向前。此时自己周遭已见不到什么有组织的宋军，目光所及之处，全是他麾下女真儿郎在嘶吼着向前，突在最前面那个谋克甚至已经拉倒了第二道栏栅，开始与其后宋人守军拼杀。
“继续进攻！天亮之前，定要拿下此片营寨！”混战之中，完颜撒离喝拔出长刀，朝着周遭信心满满地令道。
……
“日出反击！将失却的营寨夺回来！”
第三道栏栅后，一员铁塔似的宋将正在列阵等待出击的宋军甲士身后吩咐道。他的声音沉稳，可在这些待战的宋军战兵听起来却显得无比安心。
此时宋军北翼的防御体系已被打得深深地凹陷下下去——完颜撒离喝麾下养精蓄锐已久，在自家主将压阵情况下，更是战意盎然！所以此番突击轻易便突破了宋军两道长壕栏栅。
不过他们在第二道防线上遇到了摧偏军的有力抵抗，那些增援而来的神臂弓手，似乎终于找到了金军主攻方向，他们也不怎么瞄准，只是从两翼朝着火把最集中的地方发箭，一排排的箭雨横扫过来，当即将冲在最前的那一猛安射得人仰马翻！
而这还不算结束！
黑暗之中，完颜撒离喝忽然听到了啸声，那是炮石破空的风声！他在虎牢关下层无数次听到这样的声响，可如今金军炮石还没就位，那么来的只能是宋军——
“当心炮石！”黑暗中，他朝着周遭大吼，可是已经太晚了！
宋军在后方预设了配重炮车阵地，各营位置也早已标定，所以哪怕黑暗之中，宋军炮石也如长了眼睛一般，朝着金军刚刚占领的阵地铺天盖地砸下来。金军在虎牢关对呼延通部所做的一切，在这里几乎被完全偿还回来。
破营而入的金军还未反应过来，便被这些人头大小的石块泥弹击中。
他们身上的甲胄盾牌，并没能提供多少有效防御，一时之间女真人的惨叫声，响彻露出熹微晨光的天空。可是宋军并没丝毫收手的打算，第一波轰击结束之后，那些炮车又抛射出大量火油罐，将几处失陷的阵地打成一片火海……
就在火光之后，解元亲执大斧，背着晨光，将长斧一招：“——反击！”